“有孩子了。”Paddy向父母报喜。一直敦促儿子结婚生子的二老,喜出望外,然而也立马心生疑惑:“孩子他妈是谁?”
这个问题让Paddy一时难以作答,因为孩子其实是他去美国代孕的结晶。“我的父母都是六旬老人,他们没办法理解代孕这个事情。于是我就跟他们扯谎,女友是美国人,激情燃烧难免擦枪走火嘛,发生了点儿意外。”
在老人们的传统观念里,未婚先孕始终不太好,小心翼翼地问Paddy能不能把孩子拿掉。“我说太晚了,不能打胎。”那个时候,代孕母亲腹中的胎儿确实也成长了好几个月。父母还是疑虑,吵着要见儿媳,想让儿媳来中国生活,Paddy又应付道:“文化不同,工作上人家走不开。”
为什么要代孕?
Paddy是一名同志,从来没将自己的性取向跟父母开诚布公过,他有一位交往了10年的伴侣Ellon。Ellon比Paddy年长两岁,是Paddy大学毕业后第一家工作单位的同事。“那时候定位软件还没被开发出来,我虽然已经完成了自我认同,但对方是不是弯的,我没办法确认,只觉得这个男生长得还不错,性格也好,就常单约他出来吃饭、旅行之类的。”等俩人的关系热乎了些,Paddy主动向对方告白。至于结果呢,就是一场皆大欢喜,俩人一拍即合。
这段恋情进行到五六年,Paddy有些撑不住世俗的压力。“Ellon早就跟父母出柜了,所以他那边没什么,但我这边比较麻烦,父母不知道我的情况,我不太敢刺激他们,所以我就被他们催着结婚、成家。他们给我安排很多相亲,我全都用工作忙的借口挡了回去。最可怕的是逢年过节,爸妈跟亲戚的轮番轰炸,那种压力真是很令人蛋碎。” 2014年末,Paddy做了一个决定,他想要一个孩子,一来是自己已踏上了奔四的时间小火车,倍觉家庭生活的需要,二来是想让父母不再操心。“我男朋友、男朋友的父母都非常赞同,大家都觉得孩子降临到我们身边,是一件太幸福不过的事儿了,而且最好是要俩,一男一女。”
Ellon本身就是做医疗方面的工作,在他的辅助下,Paddy开始寻求美国的代孕服务。“先去研究哪些州是合法的、具体怎么操作之类的基本信息,然后我们找到一家叫做Man Having Babies的网站,可以对代孕医院进行综合评估,相当于大众点评,提供的信息比较靠谱。我们选了一家排在前两位的医院,名字是North-west,我们很快发了邮件过去。”
父母以为的“儿媳”,Paddy自己都没见过
第一个孩子用的是Paddy的精子,而基因母亲和代孕母亲的选择流程,就没有那么轻易了。“
美国的捐卵机构有两种,一是纯粹的商业机构,二是医院内部的卵子库。我们用的是医院提供的卵子,在此之前,我们需要挑选提供卵子的女性。在医院的档案中,有所有愿意分享卵子的女性的生理信息、教育背景、工作情况、父母情况、家族病史等等一系列极其细致的数据和文本。
提供卵子的这一方,也叫作基因母亲。我们先选人,她再提供新鲜的卵子给我们,整个过程中,我们是不能见面的。除非有特殊情况,才可以在双方达成共识的前提下,通过律师的安排,方可会面。” 基因母亲选好,接下来就要选择代孕母亲。“美国对于代孕母亲的要求很高,她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小孩,必须是本着援助他人的心态来做这个事情。绝大多数的代孕母亲是白人,她们怀胎十月,整个过程能获得的补偿金大约是3万美元。
孕母们会怀有一个好的心愿,就是希望自己能为别的家庭带来福音。”或许是整个环境对于她们的要求业已甚高,出于对她们权益的保护,挑选孕母不被允许。“医院咨询了我们的意见,对我们的要求进行汇总,譬如要黑人还是白人还是亚裔啦,对孕母的工作环境、身体状况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啦,等等等等,最终他们会竭尽所能,去寻找满足我们全部诉求的代孕母亲。” Paddy遇到了一位单身母亲,白人,是一位女同性恋。在为他生孩子的时候,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,七八岁了。
将胚胎转移到她体内之前,按照法律要求,Paddy与她签署了一份长达50多页的合同。“我们都很信任她,每隔一段时间,我和Ellon会轮流去美国看望‘孩子他妈’。” “孩子他妈”趁着孕期,把护士执照考完了,腹中胎儿五个月大的时候,还交往了一位女朋友,并恋爱至今。“没有办法去美国的时候,我们就跟她视频聊天,她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、大小家事都同我们倾诉。” 在Paddy眼里,代孕不太像是一个交易,其中充满了人情味,倒像是两个家庭间的情分交换。“最感动的是孩子出世那一刻。根据美国法律的规定,孩子从脱离母体开始,便不再与孕母有任何关联,甚至孕母未经允许去哺乳孩子、抱孩子都不可以。
当时我们女儿的病房就在孕母的隔壁,她过来了,问我们介不介意把孩子给她看看,我们点头,她就站在远远的地方望着女儿,和我们脸上溢于言表的惊喜。那种感情,很难去形容,我们很感激她。” Paddy和Ellon在美国呆了一个多月,一方面是要向护士学习如何照料女儿,二方面是办理出生证明、女儿护照一系列的手续。“孕母用吸奶器向我们
提供了奶水,一个礼拜300美金。如果遇到奶水不够的孕母,可能就用配方奶粉了。我们俩虽然都是男生,也都没经验,但照顾女儿却没想象中那么困难。”
一个叫“爸爸”,一个叫“Daddy”
女儿被抱回上海之后,Paddy的爸妈开心昏了,完全忘记了对儿媳妇信息的盘问。“在国内,孩子的身份算是非婚生子吧,做完亲子鉴定之后,会跟我落在一个户口里。女儿长得像我,我妈老说女儿是我的翻版,对她爱不释手。” 在美国代孕是可以选择后代性别的,Paddy喜欢女儿,Ellon想要一个男孩儿,于是他们俩去年又去了一趟美国,再次代孕,而孕母依然是那位白人女士。“周一到周五,我爸妈会帮忙带女儿,周末我们自己带。Ellon爸妈也经常跑到我们买的房子里来,帮我们一起照顾女儿。”
女儿叫Paddy为“爸爸”,叫Ellon为“Daddy”。“估计等女儿大些了,我会被动出柜的,哈哈。不过我不担心这个事情,水到渠成嘛,我爸妈也不是对我和Ellon的事情一无所知。有了女儿之后,我们的生活重心更放在孩子、家庭上了。
在美国做代孕那阵子,就有心理医生告诉我们,未来在教育小朋友的时候该怎么做。我觉得有了孩子之后,就像有了新的世界。” Paddy迎来女儿后,决定辞去之前金融行业的工作,准备将自己代孕的经历分享给更多同志家庭或者不育的家庭,于是他成立了傲家越洋医疗咨询公司,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,提供信息服务。 “一开始Ellon是兼职帮我,后来他也索性辞职,跟我一块儿创业。
我们的儿子也正在孕母腹中成长,再过几个月,我们家就会迎来一位新成员啦,这很令人振奋,不是吗?”